工作二十年参与近千起火灾事故调查，火调专家尚琪霞在“灰烬”中探索，让真相不再沉默。
虽然已是隆冬时节，但打开井盖的一刹那，还是成群的蚊虫和刺鼻的恶臭一涌而出，在同事的帮助下，身着工作服的尚琪霞熟练地下到两米多深的井底，顺着管廊中齐膝深的污水，拐过两个弯后，头灯所及处，是已经被烧焦的管道保护层。
这里是位于山西省晋城市某小区地下管廊的一起火灾事故现场，几天前一名工人在电焊操作时不慎引发火灾，最终导致一人死亡。“目前初步断定是电焊火花引燃管道保护层产生有毒气体导致的中毒死亡。我们就是要在残垣断壁、废墟灰烬中按迹循踪、抽丝剥茧、还原经过、查找元凶，找出真正的起火原因。”尚琪霞这样描述火灾调查工作。
火场“福尔摩斯”
尚琪霞是晋城市消防救援支队的高级工程师，也是山西省唯一的女性火调专家。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说到消防，可能首先想到的是冲向火场救火的消防员。但火灾被扑灭，并不代表消防工作的结束。着火部位在哪儿？为什么会起火？损失多大？为了给当事人一个交代，也为了最终的火灾责任认定，更为了今后的防火工作，这就需要明确火灾发生的原因及损失统计。”而做这项工作的正是像尚琪霞一样的火灾调查员。“火灾调查员就像火场中的福尔摩斯，在废墟中寻找蛛丝马迹，还原火灾原因，让灰烬‘开口说话’。”
1978年出生的尚琪霞是山西晋城市泽州县人，从晋城一中毕业后，考入位于河北廊坊的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学院（现中国人民警察大学），学习火灾调查，从此与火调结下了不解之缘。大学毕业后，尚琪霞进入晋城城区消防大队。
从内勤到消防调查，再到专业的火灾调查，当自己真正成为一名消防战士，看到身边一个个战友用血肉之躯与时间赛跑时，尚琪霞才真正意识到消防人的艰辛。
一把刷子，一个手电筒，手套、测距仪、量尺，物证牌……百宝箱里的这些“小伙伴”，早已成了尚琪霞的“耳朵”和“眼睛”。“火焰也会有手脚，只要走过，就会留下痕迹。”通过火焰留下的“脚印”，最终让废墟“开口”，让灰烬“说话”。“我觉得这个工作很有意义。”
参加工作20多年来，尚琪霞几乎参与了晋城市所有的亡人火灾调查，以及全省绝大多数重大火灾调查。“火灾刚刚扑灭，火调就会顶着余热开始。很多火灾现场建筑，经历火烧、水浇，一片狼藉，墙体失稳，情况复杂，随时都有坍塌和复燃的危险。”
穿着高筒厚底水靴，戴上防护头盔和口罩，小心翼翼地在灰烬中抓着、刨着。一遍遍观察分析燃烧程度、倒塌痕迹、裂纹特征，一次次地耐心调查询问，拍摄现场照片、视频，制作平面图，一帧帧地分析监控视频，绘制火灾现场的三维模型……一干就是几小时甚至十几小时，被碎玻璃划破、被钢筋扎伤等情况时有发生。
参加工作20多年，尚琪霞先后参与了近千起火灾事故的调查，今年入围了第一批全国火灾事故调查后备专家人选。
让悲剧不再发生
2014年3月1日，位于山西省晋城市晋济高速公路晋城段岩后隧道发生大火，造成40人死亡、12人受伤和42辆车烧毁，造成直接经济损失8197万元。
事故发生两小时后，尚琪霞赶到了现场。“800多米的隧道，40多辆车，好多都是拉煤的大车，整个隧道就像一个火红的大砖窑。即便是穿着战斗服，也很难行进。”
惨烈的现场，让事故调查组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找到火灾原因，还原事故真相。”
两个多月的调查，严谨认真的态度，客观公正、令人信服的调查结果得到了中央部委领导的认可。也正是在那一次，尚琪霞看到了老一辈的火调专家那种敬业、精益求精，对每个细节的反复核实。“让我有了努力的方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火调过程中，需要反复研究每一段事故相关视频。“几分钟前还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几分钟后就被大火吞噬。”尚琪霞每一次都会感到生命的脆弱。“也许我们谁都没法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但火灾调查除了要找到火灾发生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找出消防安全管理的薄弱环节，更好地总结经验，让悲剧不再发生。”
穿着“火焰蓝”继续战斗
2018年，公安消防部队整建制转制到应急管理部门。面对人生的又一次抉择，尚琪霞选择了穿着“火焰蓝”继续战斗。尚琪霞坦言，其实自己都没想到能坚持到现在。20多年，当初大学同学中从事火调工作的，只剩下尚琪霞一人。“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在这个行业里，女性更是少之又少。”
2021年10月中旬，尚琪霞代表山西省消防救援总队参加全国火灾调查岗位练兵北部片区比武，获得了集体一等奖和“调查询问”科目个人第三名的好成绩。
尚琪霞的爱人是一名公安民警，因为职业的原因，尚琪霞和爱人经常是一个紧急电话，提起行李就出发。2021年女儿参加高考，就在高考前几天，尚琪霞仍然在外地的火调现场。“女儿问我，妈妈，你高考能回来吗？”面对女儿的问题，电话那头的尚琪霞内心充满了愧疚。
高考结束后，在和女儿的一次交谈中，女儿告诉尚琪霞：做你的女儿太难，一是见面难，另一个就是，以后超越你会很难。“没有奉献精神是搞不好工作的，舍小家为大家，是必然的。”尚琪霞说。
中国妇女报全媒体记者 姜军旗
来源： 中国妇女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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